本帖最后由 轻轻的烟雾 于 2021-9-28 19:50 编辑
如一切美丽至极却毫无心计、德行有亏的女子,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。我自知大限已至,腹中胎儿已经滑落,相公在别人的屋里如胶似漆,我那亲妹子尤三姐早已离我而去。这府里上上下下也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的人,冷心冷情,了无牵挂。我这一生,原是不值得的。
一.春风无意问良辰
我有一个糊涂又精明的老娘,一个刚烈的妹子,一个门第修为远在我之上的继长姐。我和妹子尤三姐跟着老娘嫁进尤家,继长姐尤氏嫁入贾府成了宁国府贾珍的填房。从此我也开始了一段不检点的时光。事已至此,也没啥说不得的。我没有继长姐的好门第,亦没有妹子的厉害性情,随波逐流的事情,我也都做了;德行有失的名声,我也都背了。我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夫家张家,但是他早已因为官司家道中落,数十年来没通过音讯。我那势利的老娘是早已看不上那户人家,退婚也是早晚的事。我呢,许是应了那句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,我宁愿在贾府苟且偷生,也不敢想嫁入穷苦人家为人妇,被活活消磨了容颜。我是一个没有前路的人,只能浑浑噩噩。
直到一日在秦氏的葬礼上遇到了他—贾琏。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公子。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,他望向我的眼神,分明也是有意。许是知晓了我和姐夫贾珍的苟且,他的眼神带着对姐夫的避嫌,也闪烁着些许轻浮和撩拨。我也只管迎着这目光向他扫去,巧笑倩兮。一来,我在宁国府这唵灒地里学会了这样的本事,也舍不得不用。二来,姐夫对我也渐渐厌弃,这里始终不是久留之地,我不得不为自己打算。
不几日,果然公子托贾蓉来见老娘说媒,说他贾琏做人如何好,他的原配妻子凤姐病重已是不能好的了,暂且买了房子,在外面住着,过个一年半载,只等凤姐一死,便接了我进去做正室。我的婚嫁之事,妹子以后的终身大事,老娘如何养老,说得天花乱坠,不由的老娘不肯。我本是个水性人儿,自知和姐夫之事德行有亏,而衣食不周的张华也实在不是良配。今见公子有情,况是姐夫将我聘嫁,我又有何不知足?
不过几日,早将诸事办妥,那张华被姐夫胁迫着收下二十两银子和我退了婚。而公子已置办下宁荣街后二里远近小花枝巷内一所二十余间的房子,添了丫鬟奴仆,选了黄道吉日迎我过门。
我自知此时我却连妾也算不得,但这段日子我和相公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。相公他怜我惜我,命下人们不许提三说二,直以“奶奶”称我,连他自己也称我为“奶奶”,仿佛我如正妻一般。他若不来时,我们母女三人一处吃饭;若他来,我们夫妻二人一处吃。相公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体己,一并搬来给我收着,又将凤姐儿素日之为人行事,枕边衾里,尽情告诉了我。又提及只等凤姐一死,便接我进府来。我虽名声不好,但也是良善之人,心里肚里没有半点害人的心思。他既这么说,我只听着,并不真心盼着凤姐去死。
眼见已是两月光景,姐夫贾珍趁相公不在前来探望。我深知他前来的用意,为了避嫌,我们四个喝了一阵子酒,我便不再作陪,推故往里屋去了。此时,相公也回来了,我心下着实不安。 相公却像没事人似的叫了酒来,与我推杯换盏,你侬我侬。与相公共处两个月,我怎能不知他精明的性情。论起那标致来,及言谈行事,我自然不减于他那凤姐,但我既然婚前失了贞,凭我再如何温柔和顺,知冷知热,也怕相公他生出悔意。我索性也把话说开了:“我如今和你作了两个月的夫妻,日子虽浅,我也知你不是糊涂人。我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,如今既做了夫妻,终身我靠你,岂敢瞒藏一个字。”相公听了,笑道:“你放心,我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。你前头的事,我也知道,谁人无错?知过必改就好。”这么一番话,让我也放下来素日里的担忧,更加把相公当作我的终身依靠,一心一意,誓同生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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