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了：初冬

快乐飞舞

    凌晨六点，天未亮。   

    我独自开着车在上班的路上，适应了一种节奏，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节奏走下去，如同海浪的翻滚，如同风吹过的俗世之事，有时候，甚至不是人为的，仿佛是冥冥中，某个平淡无奇的因素，翻起了五味杂陈。
    我知道，那条路上，有过车祸，有过离别或归去的车轮。当想起那些的时候，胃里也会浮起陈年的烂渣腐物，一阵恶心和伤凉同在的况味。如同初冬将至，关于寒冷，关于一些得失的想象，在某些时刻，会分外清晰。可我的车里空间是昏暗的，那种昏暗是枯藤老树昏鸦的昏暗。正因为有那样的昏暗，一只蚊子在我眼前飞来飞去，倒是特别高规格地清楚起来，在那样的时刻，蚊子不是我讨厌的物种，竟奇迹般地成了我的一个伴儿。我的表情严峻，蚊子仿佛懂我，适度地保持沉默。我也是沉默的，连音乐也不开，没必要在那一刻用丝竹的杂乱打破凌晨的安详。我想起了某篇文章说到僧侣修行，在凌晨或者夜晚长途跑步，练得耳聪目明。 而在那一些时刻，我看着那只蚊子，眼前的玻璃仿佛一面镜子，把蚊子的翅膀和腿照得纤毫毕现。我想着它是不会很快死去的，因为它饿了，就会取我的血饮之，而我并不会把它杀死。因为只有在行驶途中，我才会留意它，其余时间，它是我车里的一粒会动的灰尘。某一天，要么猛烈太阳把它烤了，要么在我开窗的瞬间它随风飞了。




    那天在母亲家，母亲说家里的猫会把活着的蛇叼回家，把她吓得够呛。我知道，自从父亲去世，母亲越来越孤独了，内心也越来越脆弱了，对于一些突然或意外会多了更本能的抗拒。她说她因为叼蛇一事，把猫的尾巴用刀剁了一下，制造了一个小伤口，让它长点记性。母亲不懂，猫把蛇叼回家，是要向她邀功请赏的，却得到她老人家的钻心之疼的“赏赐”。那一瞬间，突然想起自己的儿时，好些时候，多么像那只不懂事的猫儿，母亲对我的管教，不偏不倚，正中靶心。


    从母亲家里出来的时候，太阳正照着。初冬的阳光，散去了夏天的炙热，秋天的绵长。我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峰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越长大，越觉得那些山峰灰蒙蒙的，像蒙上了尘垢一样。我一直怀疑是与自己的心态有关，无论看什么，也许都是没有儿时那般纯粹与美好的吧？直到后来我猛然意识到，那是因为我很少在娘家待了。我甚至从未再认真地看过那些遥远的山峰，它们仿佛我对于儿时的记忆一般，渐渐模糊起来。有些时候，也会在梦醒时分，想起一些儿时的陪伴。每当想起的时候，总想起《西游记》里的那句对白：“我且叫上你一声，你敢答应吗？”“可怕你叫上千声，我就答应你万声。”并在心里默默地把台词改为：“我且叫你乳名，你敢答应吗？”“可怕我答应你万声，你也未必叫我一声。”

    如果你问我，初冬和温度挂钩的是什么，那一定是办公室的烧水壶了。每天我倒水喝的时候，总会用手摸一下壶身，恰好是温暖的适宜的温度，便有一丝轻微的满足感。如果壶身是发烫的，我便泡一杯黑咖。时间在那些时刻如同打碎的玻璃渣，而它原本是精美的成品。我喝着白开水喝着黑咖，总有些孩子围在我身边。他们笑着，谈论着我并不热衷却可以专心倾听的话题，我会一堆破铜烂铁般的问题当中，找一些可以敲打他们的理由。我知道一年或者两年后，他们会离开我，我在他们的人生里，又成为一个平淡无奇的因素，曾经的陪伴变得不再重要。为此我也恍惚地想起楼下经常聚集在一起的老人，当人渐渐老去的时候，所有的岁月会成为汹涌的河流，它带走谁，又怎会顾过谁的歇斯底里或者哀伤幽怨？谁又敢说，他永远不会羡慕一块磐石呢？

　　儿时的玩伴说：我很佩服你，小时候那么个性张扬的人，可以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半生。是的，这个土得掉渣的小镇。我曾经说，我并未爱上这个我连砖瓦都熟悉了的小镇。出门，右拐，左拐，有条老街。原来的街边建筑还带着那种比较老式廊檐，有修自行车的摊子，有补锅的档口，还有打天九的老者。所有那一切，直到今天我站在街头，蓦然回过头去，仿佛还能看见他们搬着东西，一间间，一件件，撤去当年的模样。谁又能说，这不是一种落地生根的幸福呢？

　　我也曾痞里痞气和她聊起这个小镇，开玩笑说“穷山恶水出刁民”，其实我们都懂，哪里都有爱，和浪漫无关。只要你经过初冬的田野，看见收割过的稻田，每一个收割的刀口，仍是当年的模样，像新的一样，那么不管你是否还会深沉思考，都能恍然大悟。

了了：蚕食了岁月，蚕食了我爱的你．

摄影：无心

快乐飞舞

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，也是幸福。